Astraia✨✨

基尔伯特在看着02

普爷摄像头男主预警

因为是伊莎的成长故事,所以普爷很ooc抱歉

(上文详见文件夹)





在中国有句谚语,形容青春期的男生就像雨后的春笋一般抽条。我几乎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和伊丽莎白一般高,又是何时一鼓作气超过了她,只好像一刹那间便需要微微低头看她。

女孩子的身形愈显窈窕,她们在假日穿着妈妈缝制的裙子,像蝴蝶一样闪烁在大街小巷。伊丽莎白从不穿裙子,她穿灰扑扑的裤装,用肥大的外套遮盖身体的变化。这样的装扮毫无疑问会引来嗤笑,但她不以为意。

我后来知道女性会来一个叫“月经”的东西,她们需要在那段时间里好好休息。但除了第一次以外,我从未见到伊丽莎白站在休息的女生中,也再未看到她白着脸喘气,这让我一度疑心她是否是个女的。她与那些小混混渐渐断了联系,飞扬在球场上的身影从此不再有浅栗色长发的女孩。

随着年龄渐长,我们很少再像幼时那般任性妄为,或是打架寻衅,而是常常坐在一起看书。某个阳光像金子一样的午后,我念叨着自己想成为一个作家,她敷衍地应和两句后又浸入书的世界。此时我恨不得踢她两脚,但又惧怕她雷霆般的怒火,便只好翻个白眼。

我看着她,看着她,眼中始终是运动会时那个如小鹿般矫健的身姿和有力的臂膀,于是自然地忽略了她已经比我矮小半个头,她会时常去买止痛药,她无声无息地淡出了她曾经痴迷的野球赛,她时不时眼中闪过的伤郁。

我悄悄去瞧她手里的书,我本以为会是一本她向来钟爱的同性恋小说,但却不是。那本书我后来再也没见过,即使网络发达的时代也没有它的踪影,想必是已经被遗忘在了某个角落无人问津。

但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时伊丽莎白轻轻划过眼角的泪痕,还有那烫金的大字:“成长的代价”。

 

 

第二天,我们一起走在街上,伊丽莎白整理着头发,突然听见一阵不怀好意的口哨声。某个从小就一直行为霸道的少年指着我们,同他的伙伴们窃窃私语。

那绝非好话,然而我们也已许久未与这些混混打架,我转头看一眼伊莎,看见一团火在她的眼底燃烧。

不要冲动。我刚想劝阻她,那个领头的嘴唇翕动,清清楚楚地吐出一句:“……婊子。”

顿时,一团火也从我心底冲上眼眶,我猛地扯住他的衣襟,一拳便落在他的面颊,场面乱作一团。我和伊莎七零八落地打退了些人,我刚想劝伊莎收手,就听见她重重的喘息声。我感到诧异,因为我还不太累。

一个迟疑的功夫,又有人冲上来,我顾不得多,擒住其中一人的手腕,狠狠掼在地上,又反身压住。待我回头看伊莎,却发现她的手被人捉住,她用力一甩,依旧未能挣脱。似乎她和对方都惊住了,我一脚把对面那人踹开,看见她依旧盯着被抓住的手腕。

惊愕,不信,还有……一丝恐惧混合在她迟疑的绿眼睛里,腾起一片雾。

这种情况从未发生,只要伊丽莎白想,她可以把自己的同龄人甩到地里面去。她一向自负于力大无穷,和矫健的身体。

她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己的双手,转身便跑,我紧紧跟着她,一路到一片公园。此时的那里一片荒凉,不见人影。

“基尔,你看。”她大口大口喘着气,“你毫不费力就可以追上我。”

我倏忽驻足,略略低头。

阳光照在伊丽莎白的身上,拖迤出一条长长的影子,我刚好停在影子的头边。多么熟悉的场景,千万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她第一次让我意识到,有太阳的地方,就会有阴影。

“我们多久没有掰手腕了?多久没有赛跑了?多久没有打架了?”她轻轻笑了一下,又自顾自地回答,“我已经厌烦这些游戏了,我已经长大了,我只是不喜欢而已。”

她在骗人。

“不,我不讨厌它们,我只是讨厌输而已。就好像逃避,事实就没有发生。”她的音调陡然升高,仿佛在她的身躯里分裂出了另一个伊丽莎白一唱一和,“因为我不够强壮,不够敏捷,不管怎么锻炼都不可能跟男生一样,所以我一边怨恨一边恐惧。”

“为什么不选择接受,为什么不选择改变,为什么即使接受了改变了也会在心底不甘?”第一个伊丽莎白诘问道。

她猛地转身,泪水四溢:

“基尔,我是多么可笑。我好羡慕你,我好羡慕你们所有人。”

 

韦德尔夫人划出的那条线变成了峡谷,横亘在我们之间。

 

即使是我,也不禁感念上苍的残忍。他剥夺了伊莎最引以为傲的事物,让她鲜血淋漓地哭泣。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她,那个傲气的、自信的、光彩夺目的伊丽莎白在颤抖,像无可奈何的死火山哀哀地鸣叫。

男人比女人更强壮,更有力量又如何,这样的话在我的嘴边流转,却怎么也无法理直气壮地吐露:一百个人里可能只有伊丽莎白在乎,或者我以为只有她在乎,但说到底她那么在乎。

“男女间最赤裸的力量差别在原始社会时奠定了地位的差别,在接下来的数千年间被用各色各样腐朽甜美的糖纸包裹,被层层道德伦理、风俗文化、律法权力引导向错综复杂的方向。力量在过去是毫不掩饰的特权阶级,女性只能依附;在现今则被“人伦”罩上朦胧的薄纱,在无伤大雅的地方弄虚作假,不断有人探知到最深处那样简单却粗暴的无力事实,但只是飞快地缩回手。”

这是我很多年很多年以后近乎呻吟地写在纸上的废稿。

那时候的我们都年少,伊丽莎白哭得痛心断肠,我惶然无措地看着她。伊莎,伊莎,你看见了什么,为什么会这样难过。

她的哭声戛然而止,变成喃喃低语:“我该怎么办啊……基尔,我该怎么办。”情绪一气爆发完后,她陷入了短暂的空白状态,那对绿幽幽的眸子盯着地面,又盯住我。

触电般地,我移开视线不与她对视。伊丽莎白从来不哭,哪怕摔得血肉模糊,哪怕被母亲眼中的嫌恶刺伤,她也从没像这样大哭过。她身上没有一个伤口,表面完好无损,十五岁的基尔伯特无法理解她的眼泪。

“伊莎,伊莎。”我叫着她的名字,慢慢走向她。这是我喂流浪猫时常用的伎俩,那种凶狠却虚张声势的小动物,“别哭。不就是打架打输了吗,明天我们一起去锻炼。”

“我说了我不可能跟你们一样强……”

我截然打断她:“伊丽莎白·海德薇莉,你是自由的侠客。空有肌肉的是地痞流氓,侠客要有一颗强大的心。”

那是我们小时候扮打仗游戏时常提起的名称,现在提起总有些羞耻,但我隐约感觉这个词对伊莎有特别的魔力。

我顿了顿:“而你有。”

她的脸上有了表情,从一片茫然中先诞生出雀跃,但一瞬后又骤然转成失落。

“基尔,你借给我的那本书我翻完了,里面没有一个女侠客。”伊丽莎白的声音带了一丝自嘲,“女人都待在城堡里等骑士来救她们呢。”

她在我的肩头捶了一拳,深吸一口气,脚步平稳地离开了。

 

我没有再追上去。

我发现我竟在安慰伊丽莎白,上一秒仿佛还是小小的她张牙舞爪地挡在我身前,下一秒就是她落寞的背影。

我想起她的自尊心:为了证明自己,在烈日下跑到晒伤也要在运动会上技压群芳。我一脚踹开她挣脱不开的那个人时,她的自尊是否也沉重地压迫着她的神经?

我想告诉她,我愿意拿所有雄性激素去换她那一颗金子般闪闪发光的心, 神采飞扬的笑容。我的父母说我搬到匈牙利后反而变得开朗活泼,那只不过是八九岁时惊鸿一瞥的惊艳,于是努力也想变得如此。她一直在我前方奔跑,留给我无言的背影。

但我最终也只是踟蹰不前。那天的风越刮越大,一阵又一阵扇在我的脸颊,我接受裹挟在风中的、四面八方传来的指责,但我依旧没有勇气迈出一步。说到底我还存有侥幸心理,希冀伊丽莎白可以凭自己从这死循环里脱逃。她的情感太强烈,我害怕触及核心,也被燃烧殆尽。

基尔伯特,你这个懦夫。

你在害怕什么?

伊丽莎白掷地有声的质问乍响,我蹲下身子抱住头,扭曲了剩余的表情。她痛痛快快地承认了她的软弱,而我却难以表达。

伊莎,你说的没错。

 

我回到家时,站在正门口,隐隐听见里面的交谈声。我很震惊父母早归,他们通常工作极为繁忙,但此时我更想一个人待在黑暗的屋子里。这样意外的情境使我放缓步子,又深吸一口气推开大门。

“……这么快?”

交谈声戛然而止,只有母亲的尾音停留片刻。她脸色不太好,盯着桌上的蜡烛,父亲揉着眉心,也是一脸疲惫。

“爸妈,你们这是怎么了?”我用脚尖摆齐脱下的鞋子,问道。

“给我用德语,基尔伯特·贝什米特。”

我被父亲语气中的愠怒惊了一跳,转脸去看母亲,但她似乎还在出神。我想避免争吵,用生疏的德语喊了句“爸”,快步走回房间。

我打开灯,但好像被那昏黄的光芒刺伤眼,又果断地关上。开关发出“挞咔”的轻响,我的面前终于只剩一片黑暗。置身仿佛可以停止思考、逃离一切的空间,我埋首于膝盖,背靠着房门,听心跳声渐渐平稳。

门缝漏进的一丝光亮在几句低语后熄灭,我努力嗅一下鼻子,一阵淡淡的烟丝味飘来。可父亲是一向不抽烟的。

面前忽然又多了两片嘴唇,一开一合,是“懦夫”的口型。

我一下子脱力地瘫倒在地,仿佛沉重的大山陡然倾倒在雏鸟的肩头。十五岁,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分岔路口,和成年必经的斯芬克斯。我读不懂谜面,更不敢解出谜底。

窗外夜鸟隐约传来几声鸣叫,轻轻拥抱这山雨欲来的最后宁静,我闭上眼。

 

 

清晨在学校见到伊丽莎白时,她一切如常,相比之下,我眼下的一片暗色倒显得格外显眼。

我数度想向她搭话,但苦于不知如何开口,也不知说什么——仅仅是想不停地跟她说话。挣扎中,我听见脚步声从远至近,最终停在我的座位前。

伊丽莎白笔直地站在我身前。

“基尔,过来一下。”

我惊异地应了声,机械般地跟上大步流星的伊莎。她走得飞快,编成辫子的长发在阳光下微微摇晃,镀上一层金边。我以为她想找个无人处说些什么话,但那脚步竟愈来愈快,直到我惊觉我们在奔跑,她有力的手指紧扣着我的手腕。

我们跑到一棵苹果树下,伊莎三步并作两步攀上去,又半蹲着回转过身子,树的枝条直延伸出校园的围墙。她的用意昭然若揭。

回过神时我也爬上了那棵树,伊丽莎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,轻轻巧巧地翻过围墙,冲我挥挥手。我一时忘记随着她跳下去,她浅栗色的长发,被太阳晒得微微泛红的脸庞,无论在何时都绿得不可思议的眼睛就这样印在我眼中,直到多年后偶然想起,还是这一幕平凡却难以忘怀的景象。

我们两人飞快地跑着,生怕那个特别凶的数学老师一路追来。我迷迷糊糊地想,我似乎是莫名其妙地就逃了课,就像回到童年时我被伊丽莎白指挥的懵懂样子。

不知穿过多少小巷,出现了一片还算宜人的公园。我猜伊莎定规划过无数遍路线,以她路痴的程度能够准确无误地到达这里简直是天方夜谭。或许因为是工作日的早晨,只有几只灰色的鸟悠闲地在踱步。她拉着我的手倒在松软的草地上,我们两人都因为长跑而贪婪地索取着新鲜空气。

不知过了多久,伊莎坐起来,背对着我仰头看如洗般的天空,随后毫无预兆地一把抽开束发的头绳。我呆呆地望着她倾泻下的及腰长发,直到其中一绺飘忽地落在地上,我才发觉她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剪刀。

伊丽莎白左手拈起一束头发,右手干脆利落地剪断,那漂亮的、打着卷的秀发了无生机地堆在她脚边。她背对着我,我看不见她的表情。

我慌忙拉住她的手,她没挣扎,但轻轻颤抖了一下。

“基尔,他们说,女孩子是由砂糖,香辛料和某些美好东西组成的。所以要漂亮,要顺从,要甜甜蜜蜜的。”她一边头发被剪得极短,一边又滑稽地长长垂下,“我偏要给他们看,我不一样,我和所有人都不一样。”

“你想做什么?”

“我想变成男人。”

“你没有小鸡鸡。”

“总有一天会长出来的。”

伊丽莎白昂着头,负隅抵抗。我们十五岁,不是五岁,但五岁的孩子要坦诚得多。我不想嘲笑她,打碎最荒唐的梦想是最质朴的伤害,和绝望。于是我接过她手里的剪刀,她满脸惊讶。

“我来帮你,伊莎。你剪得太烂,不能见人。”

她骂骂咧咧地转回身,终究还是没反抗。我用指尖分开一缕发,顺着走向一剪子一剪子。这长发伊丽莎白向来引以为傲,损伤一点都心疼得不行。但直到我剪到额发时,她依然是漠然的侧脸。最后剪刀在耳边留下一声响,只有下垂的睫毛抖动了一下,她迟钝地抬手摸摸自己的发尾。

毛糙的栗发有些凌乱地支棱着,我的技术也是烂到家,但她笑了。

我们坐在绿草和满地的长发上,伊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袋子,一点点将散落的头发收拢。最终装满一小袋。我本以为她会踟蹰,但她目标明确地向一个方向走去。

狭窄的小巷,滴水的屋檐,瞬间将我拉回了那个阴雨绵绵的午后,媾合的男女。我下意识拉住伊丽莎白的手,告诉自己不过是个巧合。

她回头,假小子一样的棕发下,绿瞳在静静地燃烧。

她没忘。

如果把伊丽莎白的人生写成一部小说,编者恐怕会装模装样地宣称这条小巷是“导火索”,也大张旗鼓地作为一个篇章的开头。有什么东西改变了,有什么东西诞生了,她的苦难开始了。

伊丽莎白将装有她头发的袋子用尽全力掷入小巷深处,似乎想探身查看,但又死死刹住脚步。我们站在明暗交界的巷口,好像站在塔尔塔罗斯的边缘向下探看。长久地,默哀地,怀念地。

那天伊丽莎白没哭,大概是没哭,因为我没敢看她的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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